明明该在私底下说的事，就这么被她搬到台面上，像谈论天气一样的自然，似乎并未察觉不过几句，已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“妖女！休得狂言！”
刚才那官员见皇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，立即指着沈秋儿又厉声喝道：“你简直是大逆不道！”
“我就是大逆不道又怎样？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着。”沈秋儿耸肩，“反正你们爱信不信，我也是昨晚听徐公公亲口讲的，你们有不明白之处可以问他。”
她说完之后，一跃而上又回到了屋顶，对着皇上招了招手，“父皇，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，您慢慢思考要如何收拾锦山派。”
见她转身没了踪影，皇上深吸了一口气，冲着没有回过神的侍卫吼道：“还愣着干嘛！去抓啊！抓不到就提头来见！”
要真能抓到，他们也不至于做这憋屈的侍卫了。
皇上不过一句气话，不可能真的拿侍卫开刀，毕竟确实能力不及对方。但他当时恼怒异常，之后上朝时又心情不佳，连着骂了好些官员，让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。
宫里在上朝，宫外的百姓也早已开始一日的生活。
沈秋儿这次没停歇，一口气跑出了皇宫，一众侍卫完全追不上她，根本不清楚她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。
悄无声息地回到住处后，沈秋儿换了身衣裳，再一推门走出院子，园子里没人知道她昨晚并不在屋里，路老甚至夸她今日起得挺早，没有赖床。
“好不容易早起一次，今日我要去外面的摊子吃早点。”沈秋儿寻了个极为正经的理由，拿着钱袋就出了门。
早点摊子的吃食也别有番风味，沈秋儿吃饱喝足后，在巷子里拐来拐去，甩掉跟在她身后的好几个尾巴，从内城去往了外城。
见到聚在一起的小乞儿，她取下腰间的钱袋，向他们走去。
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，大部分还游手好闲，做些不入流的勾当。听说只需在街头巷尾讲几句江湖事，便能够拿到不少的银钱，他们全都凑了上来。
沈秋儿明白皇上是不能拿来编排的，但只要故事讲得够巧妙，哪怕通篇没有皇帝二字，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听了，都能猜出个大概来。
多年来看话本积攒下的经验，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。
锦山派三字没什么忌讳，所以沈秋儿没有改名字，只是给皇上和惠王他们换了个身份。听在普通百姓耳中，仅仅是江湖门派的兴衰，听在知情人的耳中，绕一个弯就能反应过来。
她的故事长短适中，内容起伏引人入胜，不出半日，就已传遍大街小巷。
皇上用完午膳正要小憩片刻，便听人禀报了此事，刚平复下来的情绪瞬间又激昂起来，满脑子想的都是老百姓拿来当闲话的江湖秘辛。
“沈秋儿……”他的瞌睡也没有了，“朕还真是小瞧了她。”
以为她只是个甩手掌柜，没想到还是个搅屎棍子。
徐公公凑到了跟前，“皇上，锦山派那里，需不需要命人直接把他们……”
“把他们怎么？灭了吗？”皇上打断他，不耐烦地道：“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，当年是朕耍了阴招，利用了惠王？是朕太过卑鄙无耻，得了便宜还不满意？”
“老奴不敢，老奴多嘴。”徐公公着急忙慌地跪下。
皇上心里面最为在意的，一是江山，而是面子。为了得到江山，为了赚到面子，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。
但是为了保住面子，有些事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。
“这段日子先暂时别整出动静，由着她，等热度退去，你再让人写几个小故事丢出去。”
造势这方面，皇上可是一把好手。
“跟沈秋儿互相配合，救走李大满的是谁？”他问起另一件事情，“你们总不会连这个都查不到吧？”
徐公公闻言继续跪着道：“回皇上的话，留在牢里的侍卫都死了，据牢房里的犯人讲，救走李大满的同样是个女子，说是要带李大满去见她主人。”
“朕问的是谁。”皇上沉声，“是具体的人。”
压低了脑袋，徐公公小心翼翼道：“具体是谁尚未查清，但很可能是锦山派的人。”
皇上哼了一声，“不是可能就是应该，你们给朕的消息来来去去都是如此，朕真的是养了一帮废物。”
“下去吧！”他摆了摆手，“别在这碍眼，该干嘛干嘛。”
虽然不想也不愿意承认，但皇上不得不承认，当年若非有皇后在身旁，替他出谋划策步步为营，单靠林国公那帮人，他不一定能坐上这皇位。
而称帝之后，若非皇后从旁协助打理，这江山也不一定就真能被他治理好，百官也不一定就信服他。
其实功劳全都是皇后的，年纪越大，皇上就越不能接受这个现实。
可是他现在和皇后拉开了距离，不再让她插手他的身边事，一切都由他自己做决定，却发现手边的每一个人，用起来都很不顺心，也总是无法达到他要求的程度。
也不知是他的能力不济，还是皇后太过优异。
此时的皇后，正懒洋洋地坐在软榻上，一边小口吃着糕点，一边听人讲着关于锦山派的小故事。她不仅不像皇上那般气急败坏，还越听越觉得开心，难得地露出了笑容。
“她这一次做得很好。”皇后夸赞着沈秋儿，“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，我都该好好犒赏她。”
“娘娘，李大满已经把调换皇子的事都交代清楚了，听景姑娘说，掌门似乎挺担心李大满。”伺候皇后的人轻声问道：“您看我们是把他处理了，还是……”
“放了吧！”皇后对此不甚在意。
“她定然清楚便是求上门，我也不一定会放人，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场戏。”她慢悠悠道：“也难为了这个孩子，李大满好歹算是她的救命恩人，她不可能真的置之不理。”
皇后像是想起什么，“那个路老在她那里，可有捣鼓出什么来？”
“暂时还没有。”伺候的人答道。
“那便给李大满把毒蛊都用上。”皇后吩咐，“给那丫头添点乐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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